主页 > 近代诗词 > 正文

【春秋】心血的代价(小说)

2022-04-18 11:08:51 来源:观花文学 点击:10

乡间的路况很差,车子由于石子路面凹凸而不时颠簸着,文友老余的印象像电视的荧光屏一样不断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说句实在话,我和他的交往时间已经有七八年了,他在我的印象里是非常深刻的。

他胸怀坦荡,有什么说什么。记得我刚调到这个县辅导业余创作时,那时他才搞创作时间不太长,据说,曾在县办刊物上发表过一篇习作,可以说我几乎一直负责辅导他的写作。一开始我对他的印象可以用“特别不好”四个字来概括。说句不好听的话,所有业余作者见了我都非常客气,我对稿子中指出的每一句话都非常认真地听,并且说些赞不绝口的话,不用说,我一直在赞扬中生活。然而他却不同,每次在我指出作品中存在的问题时,他不像别人那样诚恳地接受,相反却坚持他自己的想法,对我的意见总是持有不同的看法。起初我对他产生一种厌恶的印象,只是没有发作。而他似乎根本没有觉察一样,仍旧像以往一样,只要有写好的东西就拿来让我看。

记得有一次,我熬夜赶写一篇东西,第二天刚休息,他就敲门。敲过一阵,见没有动静,就问别人,别人告诉我在里边,他接着又敲。我当时差一点没有发作,说真的,我差不多恨上他了。我开门后不等他说话,就用几乎是夺去了他手中的稿纸动作,一句话没有说就愤愤地碰上门。“神精病”,我当时在心里骂,我感觉得出他略微停了一会就走了,听得出他的脚步是那样的无奈。一种报复的心理驱使我打算把他的稿子压下来。

后来我在一个中篇的情节布局上卡住了,一时拿不定究竟该以怎样的场面往下继续。心情特别烦乱,每拿起笔写不到几个字就重新划掉,如此重复不知多少次仍无进展,索性丢下笔合上稿纸等待灵感的爆发。无意中目光触到这个令我可恨的文友的“作品”,于是我用一种复杂的想法翻看。当我翻看几页之后,就被故事的情节给吸引住了,似乎不是出于他之手写的东西。小说里的主人公紧紧地吸引着我。他是用第一人称写的,写老父亲在十分艰难困苦的情况下,从一家人的嘴上省下来钱给他买纸张,鼓励他练习写小说,对他寄以很大的希望,期望他有朝一日成名后挣钱来改善一家人的生活。几年后他终于在县级刊物上发表了一篇“作品”,得到了三元钱的稿费。他为了报答父亲,用得来的稿费给父亲买了一斤旱烟叶。他满以为父亲会非常高兴,不料,当老人得知一篇小说的稿费才仅仅换来一斤旱烟,而难受得差点没有哭出来,继而产生了失望之感。在他以后的创作中父亲又怎样以农村几千年遗留下来的“本份”来干涉他的创作。一种悲哀意识的父亲被刻画得简直跃上稿纸……

正是由于这篇小说使我对他有了新的认识,我当时情不自禁在那篇小说的后边用笔写上“妙”“好”。

从那以后我们俩的关系就彻底地改变了,以至于后来因为看法不同发生的争论也似乎成了两人走近的粘贴剂一样。之后他分别在几家有影响力的刊物上接连发表了多篇小说,当时在我们县文友圈引起相当的轰动。由于我们俩走得非常近,别人一提起他就无形中把我也给带上了,好像我们是一对不能分身的孪生兄弟一样。

然而,我怎么也想不到那后来发生的一幕:我俩只仅仅隔着几米远,而且我明显地发现他看见我却故意把头扭到一边,装着没有看见一样,我当时还喊了他两声,他却像压根就没有听见。

对此,我百思不得其解,有好几次我拿起电话想问个究竟,但我还是放弃了——我断定凭电话是绝对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一个原来每隔几天就来一次,甚至忙时也打个电话聊几句闲话的他,已经三个月过去了,一点音信也没有。于是我打定主意亲自到他家去一趟。这个家我从前去过不知多少回,然而这次我的心情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我不知道此去会是什么结果。如同一个不会游泳的人而急需洗澡,却偏偏在一个地形环境非常陌生的地方入水一样。

一进门,就看见惊慌迎上来招呼的老余的媳妇,那虽然很热情却似乎不知道把自己一双手搁在什么部位的农村妇女,红着脸,倒好像她是第一次上我家一样的拘谨。把我让进这个农家房内,然后慌乱地倒茶取烟,险些把一杯滚烫的茶水泼到我的身上。在确定再无其它礼节后,就站在不远处不自觉地搓着本来就很干净的双手时,猛地才想起给自己的丈夫打电话。她是把电话按在免提上打通的,我听得非常清楚,老余就在村后边给羊割草,当听到是我上他家来时,他迟疑了一下,说了声知道了就挂了电话。他媳妇在陪我的同时,不大一会就把“给羊割草”的话说了五遍。

看着这个贤慧的农家妇女,我在心里肯定地意识到,老余这几年能创作出那么多有分量的“作品”与这个和睦的家庭环境是分不开的,曾经有几篇“作品”以不同角色巧妙的手法刻画出这个贤内助的个性。究竟是什么原因使生活在这样幸福的家庭以及对文学痴迷的追求而导致目前这种令人难以理解的局面?差不多快一个半小时还不见老余回来,我有点烦躁,看得出他媳妇也很焦急,不时向往张望,半途出去了好几次,我估计是打电话催促。

听见头门的响动声,老余终于回来了。他肩上扛着一大捆青草,压得腰弯曲得像爬着行走一样。当草捆重重地摔在地上伸直腰的时候,看得出他的腰部显得很疼痛的样子,用袖头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原本刷白的脸一下子变成红的,并且挂着那么一丝说不清的神色和我打着招呼。三个月的光景他变了,再也不象从前那种白白净净、时刻透露出一副比实际年龄小几岁的精神气儿,胡子也象好久没有刮一样,额头上的皱纹也明显地多了。表情给人的感觉好像刚哭过一样,“不好意思——让你久等咧。”他说话时一双犹豫的眼睛始终看着别处。

老余媳妇此刻似乎像遇到了救星一样,欣喜地招呼我重新坐下,张罗着做饭去。老余除了刚进门时算是和我热切地闲聊一阵后,就再也没有过多地说什么。头低着要么就看着别处,间隔那么一小会就“嘿”地一声,是短暂而又重重地,两条长长的胳膊也随着“嘿”声猛地在空中划了一下,好像什么重东西砸了一下自己的脚。那阵势简直惊得我差得跳起来,他马上就很不好意思地向我笑了笑说了声对不起。

毫不夸张地说,我当时真以为他精神上出现了问题,他唯一让我感觉正常的就是他给我递烟续茶那礼节很强,全然不像过去我们在一块儿他毫不客气地享用我赐给他享受那副大拿样儿。“怪咧?”我在心里一个劲儿地说着,同时我也难以忍受这种令人不解的沉默。正当我在心理盘算着采取什么方式打破这种僵局,了解他是否遇到什么难以言明的事时,他好像看透我的心思一样,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他投资多少钱,买了十二只羊,并且搬着指头算一只母羊一年下两窝羊娃,平均每窝下几只,养多长时间能卖多少钱,总共一年下来能净赚多少钱,还有他家栽了几亩果园一年下来也能收入多少……

一开始我还真有些反感,如果继续听下去我会愤怒地跳起来。后来我干脆不听他说话的内容,我变向观察他说话时的嘴形以及他的眼睛,这也不乏于了解的对方内心世界的一种最佳方式。他的嘴并不像平常说话那样带劲,有时间把话说得语无论次,而且他的眼睛里面俨然一副说谎的神色。正当我寻找答案时,他那滔滔不绝的嘴停了,张大着嘴巴看着我,随即起身说到伙房看一下媳妇饭做得怎么样,嘴里还念叨“难得来一趟……”

种种迹象确切地证明他是在回避我,“非弄清真相不可——”我在心里下了决心,这不光是对工作负责任更重要的是对于一个创作痴迷而又有相当成就的人的放弃和坚持继续的问题,同时我也意识到事情并非一般那样简单,厨房只能听见老余媳妇一个人做饭的响动。

独自一个人在回想着老余的个性。根据我和他多年接触,别的我不敢说,单就此人性格的承受力,他也不乏于一个能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记得有一次,他和我去作协办事,在市政街我明明看见一个年轻人不注意猛撞了他一下,差点儿把他给撞倒,他还本能地对人家说了一声“对不起”。谁知那个年轻人还出言不逊骂他:“瞎了眼——撞死呀!”他只是用眼睛看了一下就准备走开,气得我当时为此不平和人家吵起来,他却反倒死拉硬拽拉我走人,那架式好像人家骂我一样。我怨他时,他却嘻嘻哈哈地说:“大街上不撞人那才叫怪呢——骂又不痛不痒,划不来上气……”

老余的媳妇用农村人至今还保留着的大木盘端来了饭菜,看样子还很丰盛。老余忙活着取他外甥过春节给他送的六年西凤酒,打开瓶盖倒上满满的两大杯,大有和我一决雌雄的架式。我没有说话,用表情来表示拒绝,眼睛始终盯着他的脸,直截了当地要他回答我的问题。他做难地看着我说:“吃完饭再说?”我没有动,仍旧那样看着他。过了好一阵他扭过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紧跟着转用乞求的眼睛看着我问:“不说行吗?”我还是没有吭气,他明显地从我的脸上看出毫无商量的余地,然后猛地把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敦,震得筷子都散落在地下说:“你非要逼着我说, 就讲给你听——但你听了以后不要后悔!”

于是,他给我讲了以下发生的故事——

“你知道我这人爱看书,可是几个月前,我去朋友家里办事,朋友的床上放着一本书,我随手拿起来看,作者是咱县出的那个大作家,我不提名,你也知道他是谁。他不光在咱们国仍至于世界上都是很有名气的人,这我恐怕不是在说谎吧,你也知道我是非常崇拜他的,我打小就喜欢看他老人家的书。也可以这么说,我能搞创作,也是由于他的作品的引诱,他简直就是我的偶像。因为他的老家正好和我的朋友是一个自然村并且是近邻,我一时冲动就问朋友和他家关系怎么样,并且说能否在他家借些书看,我的朋友当时就夸下海口,说‘没有问题’,并且说他家的书多的是。于是,我一不做,二不休,当时就拉着朋友上他家。

那会儿,正是吃罢午饭的光景。一进门就见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从表面上看这个女人很有气质,属于那种体格较大类型的女人,衣着庄重中不乏华丽,貌相给人一种严肃中加杂一丝得意的表情。单从她家房屋建筑就表明这个家是一个相当富有的人家,女主人用那带邻居特有的热情招呼着我的朋友,对我只是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招呼。我的朋友说明来意,她正像我朋友说的那样,二话没说就答应,并领我们到她家后院柴棚一样的地方,那里边拴着一只小型的白狗,从奶头上看那是一只母狗。女主人把嗷叫的狗拉到前院后,我才接近了存放书的地方,书很多,可是我所谓的‘存’用得却不恰当。除了一堆外,边上还有一些零散的书籍,想必是那只狗刨乱的,这些书有好多是老作家自己的作品,还一部分是世界名著,我当时像一个饿了十几天的人见到肉夹馍一样急切地蹲下翻看着,专门寻到老作家那些我没有看到过的作品。就在我急乱地翻看时,女主人回到后院,她用那穿着非常尖的红皮鞋尖把那些零散的书籍踢到我眼前。猛地,我看见了那本多年来做梦都想看的书。我几乎抢一样把那本书拿到手里,翻开第一页,那上边有老作家的印章,下边有用钢笔签的“父亲留念”的字样。我爱不释手用手擦着上边的尘土,猛觉得书的背面有粘乎乎的液物,翻过一看,这才发现上边有一片血迹,怎么回事?噢——我明白了,可能是那条母狗发情排出的血迹。我当时大脑里‘嗡’地一下,急切的动作没有了,呆呆地拿着那本书眼睛始终停留在书堆上。女主人好像不耐烦了说:‘如果你爱看就全部卖给你。’我不知道怎么就从嘴里蹦出了:‘怎么卖!’她说:‘五毛钱一斤。’我听了这句话惊了一下,用眼睛瞪着女主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而她大概以为我嫌价钱高了,随口又说:‘三毛钱也行——全当给我腾地方呢——’我什么也没有说,吆喝朋友回家拿几个袋子。我记得我的语气很躁,朋友用不理解的眼神看了我一下,转身走了。我低着头不看女主人,用沉闷的口气问她不用称称这堆书要多少钱。我当时心里有几个原因,第一我感觉用秤来称那简直就是对老作家一种犯罪,一种亵渎,第二几乎再也不想多看女主人一眼,赶紧走人。

少说也得一百多元吧,女主人说。我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三百元(因为我身上只有这么多),头也没有抬就向后递给女主人。我虽然没有看她的表情,但我还是感觉她略微迟疑了一下,才接过钱。待书装好后,女主人显得非常热情地给我推来了她家的推车。我到走也没有看女主人一眼,倒是出前院门时我顺便看了一眼那棵百日红花树拴着的那只狗,证实了我的猜测。就连我朋友也没有多说几句话,把当办的事也没有办就回了家。那天下午,我一个人就坐在你现在坐的那地方,看着那几袋书发呆,一句话也没有。

晚上我早早地睡下,我媳妇以为我生病不停地咕哝着,要我看医生,我懒得理她,但是我怎么也睡不着。那尖尖的皮鞋始终好像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有时我真怕它踢到我的脸部……直到现在每当想起那幕情节时,我的神经系统就发生强烈反应,你刚才也看到。”

“一斤心血只值三毛钱呀——”他用那充满泪水的眼睛看着我,嘴巴张得大大的,显得非常痛苦地说:“假如——”然后低下头失声地哭着。

听完这段故事,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终于明白他给我不说的原因,单凭我们俩是否能唤醒这愚昧的轻文观念,这是我一直思索的问题。

什么会导致继发性癫痫
治疗癫痫病医院哪家比较好
癫痫病可以治的好吗